1997年,加拿大对中国开放了技术移民许可,时任美国霍尼韦尔中央空调北京总代理的张永琪,决定和妻子一起投身到澎湃的出国热潮中去。当兴致勃勃的二人将个人资料递交给使馆工作人员时,迎接他们的却是略带轻视的目光:“申请移民?先过了IELTS再来!”“IELTS?是什么?”张永琪有点蒙。
不但张永琪不懂,身边所有的朋友也都不懂,甚至当时国内都没有雅思的中文译名。八方打探,几经周折,张永琪才在深圳大学史美洲老师手里拿到资料。虽然是用油墨印刷的粗糙黄色纸卷,张永琪依然如获至宝,凭借这些资料,夫妻俩顺利取得了移民资格。
张永琪舍不得扔掉这些千辛万苦得来的资料。“不如多复印几份,卖给每天在加拿大使馆前排队申请移民的人。也可以给他们帮助。”结果可以预料,50元一本的资料被抢购一空。
从此,张永琪开始尝试在工作之余兜售这套资料。那一年,北京的冬天特别寒冷,但资料的销路却异常火爆,最贵的一本竟卖到了200元。
移民终于批复下来,1999年1月,张永琪揣着梦想奔赴多伦多。可发展并不如想象中顺利,半年后,张永琪回国,并继续在工作之余售卖雅思资料,购买的人越来越多,遍及全国各地。
既然资料有人需要,那能不能通过别的方式销售?创办雅思培训的想法逐渐成形。
不久之后,中国第一个雅思培训班诞生。很快,来自全国各地的考生慕名而来,培训班事务越来越忙,张永琪辞去工作,注册成立了“北京雅思学校”。
只是,张永琪却没有想到,这条道路上埋伏着如此之多必须要迈过的坎……
第一道坎:生源与教室是难题
创业初期,生源和教室是道摆在明面上的坎,“把教育当商品来运营”的理念使张永琪总能化险为夷。
创业之初,张永琪除了做培训,还要花大量的时间到各大院校做推广。每当有学生来咨询,他都会端茶递水,然后用至少10分钟时间给他们解释雅思是什么,考雅思有什么作用。“当看到学员通过我们了解了雅思,然后再报名学习时,我内心就会涌起一丝热流,那时候其实没想到今后会怎么样,就觉得这样做自己很感兴趣!”
“相比生源,更难的是教室。”办班初期,张永琪只能借用人民大学的教室,由于不固定,上课时经常会被撵来撵去。因为管理不够规范,有时老师不去上课、或者上课时发现教室已经被人占领了的事情时有发生。
让张永琪终生难忘的,是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正赶上调整后的教室刚刷完油漆,管理员拦在教室门口不让学员进,几番交涉才同意戴鞋套进场。张永琪亲自冲进大雨中买回鞋套,学员们总算进了教室。屋漏偏逢连夜雨,上这堂课的外教又找不到调换过的教室;好不容易接到外教,开课时间已经耽误,学员与外教都有怨言,闹得鸡飞狗跳,刚离开的张永琪又赶回来两头安抚。见张永琪浑身湿透仍然面带诚恳的脸,学员与外教终于息事宁人,这堂课也上得异常成功。
那段时间,张永琪除了在学校里蹲点,以便解决随时发生的状况,还每天至少花上半天时间和同事一起设计海报、宣传单页,为了一句话、一个图形与市场部反复讨论,盯着设计人员修改。“我们就是要把学生当做‘上帝’来服务。”
正是有了这种理念的支撑,环球雅思学校获得了很多隐性广告生源。数据显示,当时学校的学员60%以上都是朋友、同学口碑相传互相推荐而来。
慢慢的,从第一个班只招到十几个学员,到能够坐满30~40人,再到学校包网吧让几百名学员同时报名雅思考试,在北京雅思的前台,全国各地闻讯而来的学员络绎不绝。
第二道坎:与昔日合作伙伴分道扬镳
一切并没有想象中顺利,张永琪的企业运营手法与昔日合作伙伴格格不入,分道扬镳成为必然。
2001年,生源已经不再是问题,很多外地学员在寒暑假时赶到北京雅思来上课。但张永琪却没有满足于既有成绩,他开始思考两个问题:第一,外地学员可不可能都来?第二,他们有没有可能永远会这样来?他提出加大资金投入到外地以连锁的形式办学,在当时这可以说是首创。
这一提议遭到合伙人的强烈反对。他们认为,北京雅思目前已经很赚钱了,办班太多会造成学员分流,势必成本加大,效益降低。其中有两三个人说:“你要去,我们不参与,亏钱是你的。”矛盾不断激化直至爆发,张永琪黯然离开。
故事并没有结束,反而才刚刚开始。张永琪和妻子张晓东商议,决定另立山头,成立环球雅思学校。
“当时的竞争相当激烈,甚至发展到了你拆我广告牌、我撕你宣传画的地步,我和他们好几年都没有说过话。”张永琪坦言。
重起炉灶的张永琪没料到,首家在上海设立的培训机构没到半年就关了门。“一夜之间,我们的五个招生电话号码全被换掉了。”招到生的合作者摘掉环球雅思的牌子,自己重打锣鼓另开张了。这直接导致环球雅思近50万元的投入付诸东流,这对于刚刚起步的公司来讲无疑是雪上加霜。
朋友们劝说张永琪算了吧,“做一件事情,没有做完,就不能放弃,何况不是模式本身有问题,而是操作中的问题。”张永琪仍然坚持着。3个月后,摸清市场行情的环球雅思在上海的发展又重新开始,并在模式探索上取得了重大成功。紧随其后,广州、深圳、沈阳等地纷纷设立环球雅思分校。
2002年,张永琪的“直营+加盟”的连锁模式让环球雅思开始了迅速的扩张。直营和加盟教学中心的区域分布非常有规律,直营教学中心集中在中心城市,而加盟教学中心则分散在其他地区。对于经营较好的加盟教学中心,再采用股权回购特许经营将加盟中心转换为直营教学中心。
“我们有一个36人组成的加盟管理中心,定期检查、师训,设立投诉渠道确保加盟店的培训质量,每一个加盟点我都会亲自去学校进行严格审查。”
加盟是为了圈地,布局二、三线城市,抢占市场份额。
如今回想当时走的“直营+加盟”模式,张永琪很是感慨,“大多数人认为教育行业连锁经营难度大,因为教育无法标准化。但如今看来,很多风险投资公司投的教育企业其实都带有连锁模式。”
事实证明,张永琪的这个宝押得相当精准。2005年,环球雅思在与北京雅思的博弈中已然略胜一筹,他开始尝试与对方对话,“互相压制不是办法,不如我出一个好价钱,将两家雅思培训的市场统一起来?”这一次,张永琪砸下超过一千万元的赌注,收编北京雅思。
第三道坎:非典倒逼 迅速升级
2003年,张永琪的进攻型性格发挥了强大作用,那场可怕的“非典”并未将刚刚步入正轨的环球雅思推向绝境,反而倒逼其迅速升级。
环球雅思所在地是北京白石桥方圆大厦,距离收治非典病人的人民医院近在咫尺。一夜之间,几乎所有学员都来电要求退费。“那几天,我和一位老员工拖着两大皮箱的钱,每天坐在空荡荡的校舍里,带着口罩将学费退还给赶来‘算账’的学员和家长。”
“当时的政策是,培训班可以暂先停课不退费,而我还是把家里本来就为数不多的积蓄全部拿出来抵账,最多的一天退还给学员68万元。那时考虑得更多的,是做教育必须诚信,迟早有一天我们还能站起来。”虽然话语很淡定,提到这一段经历,张永琪的脸上还是掠过一丝忧伤。
实际上,按照正常情况,暑假是招生旺季,在此之前学校就已经收到了很多预收款。“这说明学员的需求还是很旺盛的,只是迫于‘非典’的威胁。只要解决了这个威胁,学员们是很愿意接受培训的。”关键是怎么才能解除这个威胁呢?
此时,网络教育的功用引起了张永琪的注意。“我们可以开辟网络课程培训,学员完全可以在家和名师们一起学习。”张永琪立即着手操办此事。一边在网络上做好宣传铺垫,一边让教师们录好课件,接着网络部人员就开始做图像剪辑,其他部门则帮忙反复检查剪辑出来的课件。一个月内,环球雅思网络课程正式上线。
那时,很多培训机构因无力支撑倒闭,而环球雅思却挺过了来。
好运接踵而来,非典过后,因为服务行业受到巨大影响,政府开始免租金,鼓励商家继续投资。“我们租了四处教学区,把投入费用降到最低。”作为元老之一的北京学校校长回忆道。“我们接着在全北京发放了很多张我们的宣传广告,图片是我们战胜非典时一起穿着统一制服的合影,照片上的我们都很开心、很激动!”
也许是那些广告上喜悦的笑脸让人们真正感受到“非典”已经离我们远去,也许是人们感觉到一个培训机构在“非典”中顽强的生命力,也许……总之,在经过张永琪又一次大张旗鼓的行动之后,环球雅思学校在北京乃至整个中国火了起来。
截至2006年8月31日,环球雅思已经在全国拥有44所学校,其中直营学校7家,并在澳大利亚建立了海外分校,市场格局在“非典”之后被重新改写。
第四道坎:强弱相争 融资圈地
新东方的上市,令张永琪明显感到了压力。强弱相争,机会往往只在一瞬间。商业嗅觉敏锐的张永琪迅速做出调整,融资圈地。
10年前,当环球雅思跳起来还碰不到新东方肩膀的时候,说到与其竞争,恐怕只会招致讪笑。而今天,没有人再敢低估环雅的力量,10年的“攻城略地”,目前已占据雅思考试培训40%以上市场份额的环球雅思,已从无名小卒成长为让新东方头痛的对手。
而面对强势的对手,张永琪却一直都没有放松过警惕。“只有比新东方更快地成长,环球雅思才能生存下来。”
该年,得知新东方陆续收到海外资本注资并开始筹备上市,张永琪有了强烈的紧迫感。“一旦他们得到投资大规模地宣传和扩张,我们就没有出路了。可如果他们发展得不好,对我们的压力可能会更大。”张永琪没有掩饰自己的矛盾心理。
一直对风险投资半信半疑的张永琪开始主动和VC接触。5月时他跟软银赛富合伙人周志雄碰面,双方洽谈了3次。
2006年9月8日,国家六部委要联合下发《关于外国投资者并购境内企业的规定》,为了赶在9月8日以前成功融资,张永琪加快了融资进程。签合同、注册境内境外公司、跑审批,至少得需要几个月才能办完的手续,他硬是在11天之内给拿了下来。“当时许多帮忙的人都离开了,他们说如果此事能办成那可真是‘上帝保佑’了”。张永琪最终真的似有“神”助。9月7日,2500万美元打入了环球雅思的账户,大约占20%多的股份。
拿到融资的一个月之后,张永琪斥资1000万元收购了广东最大的留学中介启德教育,之后又并购了一些优质培训机构和之前授权的多家特许经营学校。在软银的指导下,环球雅思学校也正式转变为环球天下教育科技发展集团。
手里有了钱,张永琪开始感受到了资本的优势。“在与竞争对手的较量中,价格战其实也没什么坏处,只要是能承受的范围。当时CBD的建外SOHO是东边的学习基地,里面有近10家左右的英语培训机构,环球雅思融资之后,也在那租了一层,当时的业绩也相当不错。这其实就是资本运作带来的好处。如果你不动,光靠自己口袋里的钱来投资,就容易陷入被动的不利局面。教育培训行业和其他行业一样,它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整合之后,这一个行业会被几个大的企业有序地瓜分,这是一个自然规律。”
不过,张永琪在资本面前仍然保持着清醒的头脑,“风险投资自然有其优势,比如提高企业国际化的管理水平,加强企业内部的控制。但归根结底还只起到的是添把柴、垫块砖的作用,资本绝不可能近人情,在企业滑坡时来拉你一把。所以,关键还是要把自己的企业做殷实。”
如今,张永琪已经与风险投资打了多年的交道,他还总结了一套自己的经验:“企业要有一定的规模和一定的利润,另外要有一个明确的模式。如果你觉得自己还达不到一定的规模,团队也是他们看好的另一个点,同时,你一定要对行业充满信心。不能对投资人说,我们有一个点子,我们能够很快赚钱,然后很快上市。正规的投资者现在已经不接受这种观点,他们更注重于企业后期的发展。”
连锁教学发挥威力 环球雅思狂奔上市
在风投资金的涌入中,连锁教学模式发挥威力。环球雅思一路狂奔到纳斯达克。
2006年和2008年的两次融资之后,环球雅思又经历过六七次并购,进行横向延展,在原有62所学校的基础上吸纳了近50所加盟学校。
2009年对张永琪而言则是又一个危机中产生的大机遇。用他的话说,第一,是人民币升值,原来出国如果需要10万元,现在差不多6万元就可以;第二,各国的签证政策放宽;第三,没有工作的时候,大家都会去充电。更令他惊喜的是,作为不被高端人才看好的民办教育,在金融危机时期行情看涨。“来了很多审计方面的人才,普华永道、德勤,财务那边还有从思科过来的,这让我们的管理层素质提升了很多。”张永琪说:“以前我们请不起,但2009年他们的要求降低了,而且是主动找来的,他们愿意到我们这种稳定的行业中来。”
2010年10月8日,环球雅思正式在美国纳斯达克挂牌交易,发行637.5万股,融资6100万美元。截至11月12日,张永琪、张晓东夫妇的4500万股使他们拥有约27亿元人民币的账面财富。而环球雅思已发展到292家教学中心,覆盖全国104个城市。
上市之后的张永琪依然保持着对资本的一贯清醒,“上市对于环球雅思来说,品牌影响力再次得到巨大的提升,可以更好地吸引优秀人才提高教学质量。上市对我们来讲也意味着沉重的压力,我们需要对投资人负责;但是作为一个教育集团,是不能够完全受控于投资方意愿的,取得高营收是我们的目标,提高教学质量和学员口碑也必须要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