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ntana Row——硅谷人的桃花源

　　住在到处挂满Cisco、Apple、HP、IBM招牌，人人满口创业、投资、炒股票的加州硅谷，在家里爬格子的我离群索居，总自觉像异类。以前我曾是这些科技人当中的一员，自选择笔耕生涯后就跟他们疏远了。最近因为Santana Row的诞生，我跟他们忽然又一下子找到了交集。

　　每当我被稿债和俗务逼得快抓狂时，就想去Santana Row晃晃。而硅谷人无论是朋友小酌、情侣约会、家庭聚餐、公司贺节，总不约而同地说：“去Santana Row吧！”在那欧风的街道上我常遇到暌违已久的老友，惊喜地站在路边寒暄，或到幽雅的咖啡店里叙旧。那种温馨的感觉，真好！

　　Santana Row是硅谷人的新乐土，一切美好生活的代称。没人知道这个词汇源自何处，又如何翻译，也没人在乎。重要的是那壮丽多彩的欧洲建筑、阔叶成荫的法国梧桐、高大油绿的热带棕榈、浪漫悠闲的露天餐座、晶莹的鹅卵石小巷、艳红的凌霄花或九重葛安全岛，和欢乐悠扬的美国爵士乐、苏格兰风笛或墨西哥Salsa舞曲的旋律。这些景物衬着加州的艳阳和蓝天，干爽的气候，令人有骤然飞到某个地中海小城（尼斯或戛纳之类）的错觉，而非置身冷硬乏味的美国高科技重镇。

　　Row在英文中本有“小巷”之意，但Santana Row其实由一条长约半英里的大街和三条短短的侧街所组成。在这个迷人的小区内有17家国际级餐馆、70家名牌精品店、一家专演艺术电影的戏院、三家挂满名画的画廊、一家巨型的Borders书店，和一些像法式糕饼店、加州风小酒馆、台湾珍珠奶茶“梦咖啡”的小店，数目还在增加中。每逢星期天还有热闹的农夫市场，卖些应时的蔬果、鲜花、奶酪、香草、海鲜、手制糕饼、艺术品等。去那里吃顿饭、喝杯酒、看场电影、逛逛街、翻翻书、买买东西，已成为硅谷人心目中最大的赏心乐事。

　　我最爱去Thea地中海餐馆，无论是独食或聚餐。除了装潢有格调外，中东菜也出奇地味美。君士坦丁堡风格的吊灯和白纱帘从教堂高顶上低垂而下，餐座间点缀着结实累累的橄榄树，酝酿出神秘欢乐的气息。清凉的矿泉水装在深蓝土耳其玻璃瓶里送来，飘散着柠檬清香。我喜欢来些中东白面饼（pita bread），蘸着黄瓜优酪进食。再来一客百里香烤羊排，佐以加州红酒。尚有胃纳的话，再来一盘蜂蜜炸面包当甜点。当然，不能忘了香浓的咖啡。这可都是出现在土耳其裔的诺贝尔文学奖作家—奥罕？帕慕克（Orhan Pamuk） —的巨着《我的名字叫红》里的名菜。

　　Thea地中海餐馆的隔壁，就是艺术电影院CineArts Theater。餐后我常信步到院前，浏览一下正在上演什么名片。这里只演得奖的电影，不管是好莱坞的豪华制作或是小成本外语片，建筑美观，座位也舒适。买一包爆米花，配一杯Seven-up汽水，我在这里看过不少难忘的电影，动人的情节与精彩的地中海美食相混，在记忆里早已混为一体了。

　　《摩托车日记》讲述的是阿根廷医生切·格瓦拉（Che Guavera）骑摩托车环游中南美后，悲于当地的贫富悬殊而献身社会革命的故事。虽然最后惨遭暗杀，他的精神永远不死。我深受震撼，突然向往起南美洲的瑰奇风光来，很想去布宜诺斯艾利斯（阿根廷首都）凭吊他的故居，正好就近到Borders书店浏览一番。 Borders书店藏书甚多，我常在这里一坐整个下午，舍不得离开。二楼不但有一家Seattle's Best咖啡店，卖好咖啡和肉桂焙果，并设有舒适单人沙发供书迷阅读，比台北的“诚品”更胜一筹。据说“人人心中有一座断背山”，当我被《断背山》两位电影男主角的不伦悲恋搞得涕泗纵横后，就在这里找到了Annie Proulx的原着，还一口气看完了剧本，对剧中情节和对话领略更深了。

　　《艺伎回忆录》呢，我除了在这里找到电影原着外，还找到一本将所有精彩镜头集于一身的大型摄影册，有女主角章子怡月夜只园献舞的镜头，和最后与男主角渡边谦在日本庭园定情的一幕等。我这才发现那个美丽的庭园乍看像京都，其实是加州硅谷本地的“箱根园”，近在咫尺。原来小气的日本人懊恼这部名片的导演用中国人当女主角，有些京都景点不让拍摄，导演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硅谷的这么一处庭园。Santana Row还有家小店Maido，专卖各式各样的日本手工艺品，我在那里买到用浮世绘艺伎画所印成的月历和茶杯垫，满足了当时的“艺伎狂热症”。更不用提我后来特地冒雨去京都赏樱，在只园的“花见小路”追拍艺伎的疯狂行径了。

　　逢年过节时，我喜欢邀好友去“中国餐馆”（Sino）谈心。四壁的主色为鲜红，有种私密的味道，适合小型餐叙，不适合团体狂欢。 Sino在拉丁文里意为“中国”，特色是将粤式茶点与摩登装潢结合，像是加州人所标榜的fusion菜色。主厨是粤菜名厨Chris Yeo，茶点新鲜而不油腻。一进门就是个宽阔的酒吧，再深入才是舒适的餐座，挤满了硅谷时尚男女。今年为了迎接新年的来临，我特地邀了两位文友在此餐聚，坐在玻璃长窗前谈心。窗外的意大利喷泉涓涓不息，涌出晶亮的水珠，正像我们的喁喁细语。慢吃着现做的芫荽干贝饺、腊味萝卜糕、海菜蟹肉羹，轻啜着法国香槟和茉莉香片，我不禁感到莫名的喜悦—原来生活可以如此简单而美好！

　　另一家“海峡小饭店”（Straits Café），卖的是甜甜香香辣辣的东南亚菜色。饭店洋溢着浓郁的热带情调，所以如果是约着一群人一起出游，这里就最合适了。主体是个大型酒吧，供应五花八门的鸡尾酒，如“新加坡司令”（Singapore Sling）或“蓝色夏威夷”（ Blue Hawaii）之类的，不时有乐队现场演奏美国爵士乐、蓝调或灵魂乐。亦有都会雅痞男女各端着高脚杯，坐在廊下闲聊；或不发一语，慵懒地享受那颓废的气息。工作的疲劳，事业的不顺，心灵的空虚，大概也就如此消散了。我爱吃那里的“香蕉花色拉”，在紫红的香蕉花、雪白的水梨内拌入大量的九层塔、糖、醋调味，清爽开胃。另有“绿咖喱海鲜”，咖喱汁居然是淡绿色的，将鳕鱼、明虾、小卷、淡菜、蛤蜊共冶于一炉，一大盘的浓郁甘鲜。当然不能忘了配上茉莉香米饭，浇汁食用令人欲罢不能。

　　饭后去逛逛画廊、精品店，即使不买也高兴。近年来我对名牌时装、高跟鞋、珠宝早已不感兴趣，家里也无任何空间可挂名画，最渴盼的是一双好走的运动鞋，和一家可松弛身心的Spa。我曾在这里买到一双Mephisto牌的黑色法国球鞋，脚面上有带扣，看起来倒像中国功夫鞋。我最近穿着它走遍京都、大阪、上海、台北，轻巧、时髦、舒适，人人称羡。远行归来后，和密友去Burk Williams Spa享受三温暖和按摩热水池。浴后披上浴衣，啜饮那飘着黄瓜、柑橘的冰水，在熏衣草的香氛里睡着了。所有旅途的劳顿，也就不翼而飞了。

　　所有的城市，都应有这么一个避秦的桃花源。既提供感官欢娱，又提供心灵空间。既有赏心悦目的风景、文化、艺术，又蕴含醉人的美酒美食。有安步当车之乐，而无停车找路之苦。既可贴近人群，又可远离车马喧嚣。当看腻了台北的101大楼、东京的银座、纽约的第五街、旧金山的渔人码头时，请你也到圣荷塞的Santana Row来逍遥一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