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小企业经营困难重重，资金问题是最致命的。”接受中国经济时报记者采访的浙江几十位企业负责人和政府官员，都不约而同地谈到融资难、融资成本高的问题，“很差钱”是当前中小企业面临的最大困难。
今年年初，在一个行业会议上，浙江省信用与担保协会秘书长卢绍基曾公开预测：2011年将会是中小企业最困难的一年，因为，银根紧缩后中小企业最先要考虑的是钱从哪里来。
没想到，这样的预测如今真地成了当地中小企业的生死大考。
5月29日上午，记者从杭州赶往宁波慈溪采访。这里有全球最大的塑料打火机生产企业、全球最大的毛绒生产基地、中国最大的小家电生产基地，它还是塑模之乡，更享有“轴承王国”美誉，是中国最大的微小型轴承出口生产基地。
“慈溪中小企业多，所以今年缺钱的企业也多。”黄玉强是慈溪奥尔迪装饰材料有限公司董事长，其公司主要生产一种科技含量较高的防火板，产品从第一代研发至今已经更换到了第六代，目前在国内有不少客户，一汽客车、南车等已经与之多次合作，安源客车、金龙客车也正在洽谈之中，再加上外销市场，黄玉强的企业在慈溪已经是具备一定规模的中型企业。
黄玉强告诉记者，他现在急需资金扩大规模，虽然市场有了，但还要靠数量才能进一步提升市场占有率。
“我今年最迫切的想法是建新厂，但是，新增加的厂房建设需要2000万元，增加四套设备需要2000万元，整个新厂需要4000万元的贷款，新厂建成后的销售额可达3亿—5亿元。”黄玉强说，为了贷款，他已经跑了好几家银行。前段时间，用房产证在农业银行慈溪市支行做了抵押，银行也去厂里考察过了，但就是没有贷款指标，让等着。同时，黄玉强还去中信实业银行慈溪支行跑了跑，也同样没有指标。
不仅中型企业贷不到款，大型企业一样面临融资难的问题。
员工人数2800—3500名、仅外贸销售额一年就达8000万美元的慈溪一家洗衣机制造企业的外销业务人员告诉记者，作为当地的大企业，往年从银行贷款相对好贷，今年却变得很难，主要是没有额度，大家都在排队等，什么时候能排到也不知道。
“外贸企业的生产量一般都比较大，接了单子就需要一大笔钱购买原材料、给工人发工资等等，现在从银行贷不到钱，急得老板见面就喊缺钱。”该业务人员向记者笑称，连他一个业务人员都觉得工厂很缺钱，可见老板被逼到什么程度了。
如果说大型、中型企业是融资难，那么对于一些小企业来说，就不仅仅是难的问题，而是融资无门。
“企业规模小、抵押物少，银行根本不给贷款。”何权是慈溪一家小家电制造企业的负责人，工厂有员工150多人，年营业额6000多万元。他告诉记者，以前小企业融资也难，但没有今年感觉这么明显，今年原材料价格涨得厉害，员工工资上调了60%—70%，加上外需市场萎缩、汇率变化带来的风险加大等因素，使得今年的经营难上加难。“银行不给贷，民间借贷借不起，成本加大，市场萎缩，再没有资金来维持，工厂撑不了多久。”何权这样告诉记者。
杭州、温州、台州、宁波、绍兴……在本报记者实地走访过的地方，融资难、企业很缺钱可以说是一种普遍现象。
中国人民银行杭州中心支行6月9日在回复给记者的一份邮件中表示，截至今年4月末，浙江省中小企业贷款余额25135.57亿元，比年初新增1284.2亿元，同比少增787亿元。
当银行贷款难、企业很缺钱成为一种常态时，融资成本高就再正常不过了。
“现在很多企业在银行贷不到款，即使能贷到一些，企业也不敢要，因为成本太高了。”宁波市鄞州腾凌模具厂负责人叶勇告诉记者，有的企业在银行并不是贷不到款，关键是利息成本太高。当前宁波的银行贷款门槛尚不算很高，只要有资产作抵押，银行会考虑贷款给企业的。但是利息很高，所以很多中小企业不愿意贷。
黄玉强说，由于持续的紧缩政策，使银行资金和社会流动资金高度紧缺。去年以来央行11次上调金融机构存款准备金率，准备金率已达到21%，银行可用信贷资金速减，信贷资金极度紧缺。银行为了维持运转纷纷采取非常手段，要求贷款企业必须有一定存款在银行，数额为贷款额的30%以上、中小商业银行则要求企业存款占贷款的50%—100%才能放款。
绍兴中国轻纺城瑞安商会会长龚式敏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这其实也是银行为了维护自身收益而采取的一种办法。他举例说：在紧缩政策前银行原本可以贷20个亿出去，紧缩后最多只能贷10个亿出去，这样银行就会损失10亿元的利息收入。为了弥补这个损失，银行要求贷款出去2000万或5000万时，企业必须在银行存款也达2000万到5000万。
事实上，企业根本没有能力存这么多现金。在这种情况下，银行则开出5000万承兑汇票给企业，企业拿着承兑汇票去贴现，把资金套出来，这样做的结果是企业贷款的成本更高。再加上当前银行利率是在基准利率的基础上再上调20%—30%，这样层层下来，企业的融资成本就变得很高，有的时候甚至超过了1分息（月息1%）。但就是这么高的息，企业还是贷不到款。
温州基达纺织有限公司负责人陈存东告诉记者，自己的企业当前在银行已经有1000万—2000万元贷款，由于企业没有不动产，只有设备，以前贷款时主要靠家里的房产作抵押。现在要扩大规模，如果再贷款，没有合适的抵押物。所以，现在只能通过担保公司来周转，利率大约在1分—1.2分之间。
“不贷活不下去，贷了则活得很难。”绍兴一家纺织印染企业的负责人告诉记者，不贷款企业的订单做不出来，贷了款利润空间因成本压力变得越来越小，企业进退两难。
陈存东也告诉记者，自己企业的利润原来有15%，现在融资等成本增加，企业已经快没有利润了。
记者在浙江实地调查采访发现，银行资金紧缺，贷款利率升高和实际贷款成本的增加，导致民间借贷利率一路飚升。融资无门转而寻求民间借贷，这可能会让中小企业雪上加霜。
黄玉强告诉记者，当前，正常的民间借贷利率在18%以上，普遍短期借贷在60%—72%，最高的已达到200%。
民间借贷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少量短期借款，主要解决周转性资金，到期银行贷款或其他资金补进来后，企业还能正常运行。另一种则是较长期借款（三个月、半年），且量相对要大一些，到期其他资金补不进来或补进来的资金不够，则只能继续向民间借贷，到最后越贷越多，越滚越大，资不抵债撑不住的时候，倒闭是避免不了的后果。
陈存东说，在温州，这两年有些企业因此而破产倒闭，其中包括不少当地知名的大企业。
“民间借贷一般都是企业为应对短期资金之渴而采取的饮鸠止渴的办法。”黄玉强说，一旦借了，企业经营风险随之也就更大了。
据记者采访了解，浙江的民间借贷利率已经处于历史高位，上海、江苏等地的民间借贷利率也在不断上升。
人民银行杭州中心支行在给本报记者的邮件中表示，2010年12月、2011年1月、2月、3月、4月，温州市民间借贷市场综合利率分别为23.01%、24.14%、24.81%、24.43%、24.60%。
融资难、融资成本高、民间借贷“险”，即使面对如此紧张的融资环境，江浙一带不少中小企业还在苦苦支撑。
“银根有紧有松，一旦银根适度放松，就有机会博得新机遇。”温州银监局一负责人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熬过去一切就都好了，温州企业普遍有这种韧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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