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务院办公厅8月11日印发《关于进一步促进旅游投资和消费的若干意见》(以下简称《意见》),提出通过优化带薪休假制度、鼓励错峰休假,鼓励弹性作息等,激发旅游消费需求。
其中,《意见》鼓励有条件的单位实行错峰休假和两天半小短假,引起公众高度关注。
多年来致力于假日研究的清华大学政治经济学研究中心主任蔡继明在接受法治周末记者采访时说,两天半假期的提出为民众提供了更多假期选择,但其落实具有严格的前提,“在提倡两天半假期的同时,更应尽快完善和执行带薪休假等制度”。
民众和旅行社的“福音”?
“周五下午+周末=两天半短假。”法治周末记者随机采访了10位上班族,其中9人均听说了两天半假期这一制度,他们对此极度赞成。
在中国社科院旅游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北京旅游学会副秘书长刘思敏看来,人们对两天半假期的关注是必然的,因为对于劳动者来说,假日是极其重要的权利与福利。
蔡继明指出,在以往双休日、法定节假日、带薪年假等休息制度基础上,再推出“周五下午+周末”的两天半假期制度,是让劳动者的休息权再一次得到扩展的举措。
“说明我国在逐步重视劳动者的休息权,正在努力保障和拓展这种公民权利,这一点是值得肯定的。”蔡继明说。
新华社在客户端对近2000位网民进行的问卷调查也显示,有93%的网民认为两天半假期的适度休息可以提高工作效率,对这一制度的推行表示赞成。
除了上班族,各大旅行社也“嗅到”了两天半假期可能带来的商机。
北京青年旅行社工作人员张征就向法治周末记者表示,对于两天半假期的推行他举双手赞成,因为除了能够得到更多的休息时间之外,“短期旅游也一定会被带火”。
“原来的周末出游一般都是周六、周日两天一晚模式,如果两天半假期能够落实,在线路方面就多了周五下午出发的‘两天两晚’模式。”张征认为,这一举措将有力带动北京周边的周末游和自驾游市场。
据张征透露,目前很多旅行社都在关注两天半假期的具体实施动态,并将适时调整产品的结构和时间长度,将一些两日游调整为三日或周五下午出发,“未来将不仅局限于城市周边游,旅行社也将开展一些如中国香港、韩国等地的中长距离周末游线路”。
旅行社的“反应”也在刘思敏的意料之中,“因为两天半小假期的提出,国家本身也有优化休假安排,激发旅游消费需求,培育新旅游消费热点的初衷”。
《意见》起草小组成员、国家旅游局规划财务司司长彭德成也对媒体表示,鼓励夏季弹性作息,可以充分利用夏季白天时间长、旅游季节好、居民出游意愿高的特点,通过依法优化调整夏季作息安排,为职工周五下午与周末结合外出休闲度假创造条件。
不过,彭德成强调,弹性作息要在遵循国家法律规定每周40小时工作时间的前提下,将周五下午工作时间提前安排到其他工作日中,使周五下午腾出来与周末结合外出休闲度假,并不是缩短每周法定工作时间,周五下午直接放假。
小短假惠及群体有限
两天半假期的提出收获了一片叫好声,但对于这一政策,刘思敏却直言,“只是看起来很美”。
在此次《意见》的规定中,刘思敏注意到了3大关键词。
一是“鼓励”,这意味着两天半假期的提出只是倡导,而并非强制和统一要求;二是“有条件”,这就为各单位自行留出了裁决空间,有些单位就可以以没条件为由,不实行这样的安排;三是“夏季”,这说明两天半假期即使推行,也不是全年,而只是在夏季的3个月时间内。
“将这3个关键词结合在一起就不难发现,这项政策影响和惠及的群体其实是比较有限的。”刘思敏说。
蔡继明对此表示认同。他认为,政府部门,比如服务性单位,就几乎没有可能享受到这样的弹性休息周末,而且在一些接待、交流、执法、维权等窗口岗位的员工,一旦休假将会给民众带来极大不便,所以“两天半假期更适合不需要全员在岗的单位,或者考虑员工轮流休息。
事实上,对于两天半假期究竟能不能实现,很多民众心中也着实“没底”。
一项网络调查显示,有59.2%的网友对小短假的落实情况持不乐观态度,认为休假难以实现。新华社客户端的一项调查也显示,目前仍有23%的网友仅能享受到单休,两天半假期对于他们而言更是“奢望”。
8月14日,有媒体报道,湖南省宁乡县旅游局预备试行两天半短假,但法治周末记者了解到,目前决定试行的单位仍寥寥无几。记者随机走访的几家北京的国企和私企均未实施。
北京一家服装企业老板郑峰坦言,虽然自己也想给员工一定的休息时间,但公司恐怕不会实行小假期制度。
“像我们搞服装的,每周都有固定的设计、制作、配送要完成,就算平时可以每天多延长一些工作时间,但一旦周五下午放假,将影响整体的供货流程,这对企业的影响是巨大的。”郑峰说。
其实,两天半假期的提出并非中国“首创”。据刘思敏介绍,一些欧洲国家,早就实行了这种休息制度。
1998年,法国议会通过新的工作制法案,规定实行每周35小时工作制,即每周工作4天半,这也被一些人俗称为“准4天工作制”。
德国部分公司也实行4天工作制。比如,戴姆勒公司就将一周工作时间缩短为4天。
以研究休闲经济著称的中国人民大学教授王琪延曾指出,工作时间减少将倒逼人们去努力改进科技,提高生产效率,而且休息日的增多也对促进经济有积极意义。
但中国劳动学会副会长苏海南则认为,我国目前的经济发展水平还远未达到能大量增加固定休假时长的程度。
对此,刘思敏也认为,中国与国外的国情和经济发展状况不同,不宜直接照搬国外模式,这也是为何此次《意见》只是提出“鼓励”的原因。
带薪休假制度亟需完善
两天半小假期有可能只是小部分单位的“福利”,这不禁让人们想起至今已实行了8年的带薪休假制度。
2007年,国务院法制办公布了《职工带薪年休假条例》;2008年9月,人社部颁布了《企业职工带薪年休假实施办法》,带薪休假由此诞生。
然而,据人社部近期的一项调查显示,目前带薪年假落实率大约只有50%,其中党政机关、事业单位、大型国有企业、外资企业相对落实较好,而民营企业、中小型企业落实较差。
蔡继明指出,带薪休假执行不力,不仅说明了不少企业并没有意识和重视员工应有的休假权利;同时也暴露了实际执行中的监管难等问题。
根据《职工带薪年休假条例》,县级以上地方人民政府人事部门、劳动保障部门应当依据职权对单位执行本条例的情况主动进行监督检查。人社部虽具有依法监督权,但没有执行力,对于企业拒不执行的情况目前还缺乏一些刚性的、可操作性的规定,如明确处罚细则等。
刘思敏强调,劳资双方权利和地位的不平等,导致员工不敢休,更是带薪休假难以落实的重要原因。
“干我们这行的基本都没歇过带薪休假。”北京一家4S店销售员李达向法治周末记者诉苦称,由于店里活多人少,规定每人一周只能轮休一天,再跟领导请带薪休假,可能工作就没了。
“而且我们的工资大部分都是提成,底薪很低,就算带薪休假也只给底薪,我们也不愿休。”李达说。
蔡继明强调,保障带薪休假制度的落实仍具重大意义,如果这一基本福利制度都不能落实,安排错峰、弹性休假更是无从谈起。
“推出一些短假期不如增设长假期更为实用。”刘思敏直言,两天半的小短假介于双休日和小长假之间,其实对整个旅游产业的发展和探亲需求的满足并没有太大意义。
随着社会转型和城镇化建设的推进,人们的经济水平在不断提高,异地就业的人口也越来越多,因此民众的长线旅游需求和探亲需求就更加突出,而现有的假期安排显然远远不够。
刘思敏指出,目前长假的供应主要有两个路径,一是分散型的带薪休假,但事实已经证明,能够落实的单位有限,且确实面临监管执行难题。
因此,在继续完善带薪休假制度的同时,刘思敏建议应增加另一途径,即增设集中型的黄金周。
“现在十一黄金周的拥堵暴露的是需求得不到满足,而不是简单的秩序混乱。如果能恢复五一黄金周,再加上8月安排避暑黄金周,这样春夏秋冬四季就各有一个长假,就能更好地满足公众需求,比小短假更有意义。”
此外,刘思敏强调,实行长假制度,也能够更好地便于员工维权和相关部门对企业不按规定放假的监管,可谓“一举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