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波
在国外设计界，关注于字体设计成为设计师们的一大追捧。而在国内，这样的热度似乎还不够。就此，记者采访了设计学博士李少波先生，他向我们介绍了中文字体设计的目前现状。
记者：能否给我们简单介绍一下国内中文字体设计的现状？
李少波：国内汉字字体设计并不让人满意，无论是平面设计师的实践还是字库的开发方面都如此。好在设计师已经开始自觉，越来越多以汉字作为设计元素的作品开始在图像为主的创作中凸显。问题是，这种突如其来的汉字设计的流行其实是把双刃剑，一方面是好事，至少说明得到大家的关注；另一方面也对汉字本身造成了极大的伤害，由于很多设计师对汉字基本知识的缺乏，导致了大量劣质的恶俗的字体设计产生。这些东西借助设计媒介发布到社会，是对汉字的最大伤害。
字库产品目前仅有方正、华文等屈指可数的几家公司还在坚持设计开发，但由于缺乏良性的市场环境与政策，所以字体商生存境况可谓举步维艰，如果这些字体商被迫放弃，那将是汉字的灾难。相比日本而言，我国汉字字体设计以及研究水平还是落后的，横向与西方国家相比，差距就更加明显。我国的汉字字体库虽然有几款经典字体，但基本都是吃老本来的，比如现在电脑上的楷体字就是来源于上世纪30年代的作品，没有新的创造。这些字体虽然经典，但已经远远不能满足于社会的需要，加上这些字体都是为纸媒而设计的，所以与今天屏幕阅读媒介存在着不可避免的冲突。
记者：与西文字体设计相比，中文字体设计最大的不同与难点体现在哪？
李少波：这可以从几个方面来讲：一是技术难度不同，就字符数量而言，一个汉字的gb字库至少6千字，与西文的200多字符相去甚远。汉字字数多，费工耗时且没有经济回报，鲜有设计师涉足。除了字数悬殊之外，还有字形复杂程度上的差别，汉字字形复杂，笔画少则一笔，多则数十画，笔画形态也多达20多种，构造形式也非常复杂，设计难度就相应增大，西文笔画数既少又均匀，设计技术门槛低，所以参与设计的设计师很多，有很多西方设计师专门以字体设计营生。
二是社会意识的原因，大文豪雨果与鲁迅都不约而同地慨叹中国人的发明并没在中国产生该有的影响，反倒是成了西方社会进步的技术支撑。我国的历史一直以农耕文明为主导，缺少西方社会那样的工业洗礼，导致形成了一个技术发展的瓶颈，这也严重地影响到字体产业，韩国为什么敢跟我们争活字印刷术发明国，那是因为我们不重视，人家才有那心啊。比这更可悲的事实是，我国现代印刷技术还真不是我们自己发展出来的，是清末由西方传入的。这种文化的笑谈与悲剧到今天结束了吗？我看未必。
三是版权保护，字体版权问题让字库难以凭设计生存，上世纪末涌现的一批字体设计机构到今天所剩无几。现在大陆除了方正、华文等屈指可数的几家仍在坚持外，其它的基本已经销声匿迹了，对汉字文化的发展而言，是极其可悲的事情。文字在中国的地位是崇高的，影响也非常深远，比如说书法是中国所有艺术形式的最高成就者，这是指作为艺术表现的载体而言，作为传播工具而言，它是四大古文字中唯一还在“活着”的一支。在我国，文字不只是文字，它的功能也超越一般意义的文字本体，它可以形而上为官僚政治的形象代言，可以形而下为陶冶情致、消磨时间的有效工具。作为一种文字它在民众层面所受到的重视应该在世界上来讲都是独一无二的。然而，对这样一种重要的社会文化产物赖以存在的形式，我们却缺乏有力有效的保护措施，任由其自生自灭，这是汉字字体设计最大的困难所在。西方社会法制健全，对字体版权的保护做得很到位，每一款字都有相对应的价格，你要用就要付钱，这个费用往往是客户而非设计师来承担。所以现在中国有一个主要的字体消费群体，那就是西方的公司，他们知道游戏规则。
记者：作为一名平面设计教师，你最注重培养学生的哪方面？在教学经验中，你觉得学生最大的缺陷是什么，需要如何补足？在这方面，教育体制对此有何影响？
李少波：我们现在的中小学教育是应试教育，美术高考现在也发展成了彻头彻尾的应试教育，所以，现在的大学教育很被动，大学老师往往还要承担起很多中学老师的工作，否则教学就会遇到很多困难，80后90后与这个社会紧密关联，社会是什么样子，他们就是什么样子，社会有什么问题，从他们身上也能反映出来，这不能怪他们，事实上我们的大学教育也反映同样的问题，而且要严重得多，但是大学不能推诿责任，为什么？因为大学是社会发展的引导者。
设计师首先是个社会人，需要融入社会并成为社会发展的中坚力量，这是设计从包豪斯年代就已有的基本目标，在今天反倒被模糊了，这反映出设计教育的急功近利，也导致设计难以企及应有的高度。我比较注重学生全面素质的培养，除了专业，还有责任，责任也是理想，这个理想不是为个人，而是更加崇高一点的东西，是为社会，为更多的人。
记者：能否给我们介绍一下您的某个字体设计运用案例？
李少波：《新沁园春·长沙》。这是一件丝网版的作品，我们现在有个课题叫作《字之城——中国城市文字字体研究》，主要拍摄纪录城市化进程中几个典型城市中的各种文字形态。作品就是以课题中收集到的图片库为基础设计完成的。我们从图片中取出了毛泽东诗词《沁园春·长沙》里所包含的字样并按原位置进行替换，这些拍摄于街头小巷的形态各异的民间字体被集合于一起形成一个新的视觉文本，与原有的《沁园春·长沙》产生一系列巨大的有着隐喻特征的反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