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回声》是格鲁吉亚小提琴家莉莎·巴迪亚什维利签约DG的第一张专辑,这个标题和当中包含的曲目令我魂牵梦萦,它似乎昭示了某种人类生存状态的隐秘情感,使我对答案的获取充满奇妙的期待。我在音乐面前总是显得脆弱,以至于不忍将肖斯塔科维奇、吉亚-坎切利、阿沃-帕特和拉赫玛尼诺夫的名字放在一起,这会产生多么令人心碎的浮想联翩!
姗姗来迟的春天还是如约而至,但灾祸如影随形,人类的苦难总是绵绵无绝期。此刻,音乐是什么?是催化?还是抚慰?或者是我们更欲获得的启迪?把朴素的情绪激发为理性的思维,超越的精神?
其实,《时间的回声》初旨并不具有公众性,它仅仅来自莉莎对往昔时光的回忆。然而,这种私人的回忆,却折射了过去20余年光怪陆离的历史变迁。肖斯塔科维奇的A小调第一小提琴协奏曲是题献给20世纪最伟大小提琴家大卫-奥伊斯特拉赫的,而莉莎正是奥伊斯特拉赫的学生马克-鲁伯茨基的得意弟子,这种谱系关系非常直接,使莉莎在诠释这首旷世杰作时,足以感受到前人魂魄附体的神迹。
没错!莉莎将这部协奏曲演绎出感天动地的力量。她的沉静如古井不波,她的倾诉像薄雾缥缈,她的惊艳宛若天地初开、灵光乍现,而她突如其来的狂野更似万马奔腾、地动山摇。这一切俱来自历史精神的沉积,深沉而细腻感情的凝聚,爆发是由内向外的,所以其推动力源源不绝。令人心醉的“帕萨卡里亚”噢!你隐藏的真身此刻终于示人!伟大的肖斯塔科维奇,你的神谕难道正是留给今天开启?近乎“愤怒的日子”的前奏唤来高洁灵魂的咏唱,无助的孤独,被黑暗包围的软弱,被纤细的琴音置于凄苦的云端漂浮……行板过后的“华彩”是刻骨铭心的内省,是内在真诚的祷告,每个音符,每个小节,每个乐句,都散发着知性的光芒。
但是,在《时间的回声》里,肖斯塔科维奇不是全部,与其伴随的是前世今生的拉赫马尼诺夫和坎切利、帕特。前者的《练声曲》将追忆的触角伸向隐藏的深处,莉莎的琴声旖旎中透着凄婉哀怨,歌调如丝缎的曲线,缠绕着如泣如诉思绪的曼舞。在现世情感的映衬下,坎切利的《V&V》(小提琴和人声,即Violin和Voice)将诘问引向秘境,人声从深渊泛起,琴声自天际飘来,弦乐的背景是两者交融的画布。作为莉莎的格鲁吉亚同胞,我不知道坎切利是否已经对莉莎的艺术观产生了影响,但是来自这位年轻女性的轻声呢喃和若即若离的心灵之控,已经是我听到的最好的坎切利。
欣赏莉莎所获得的触及灵魂的体验,使我再次想起几年前初听海伦·格丽茂签约DG的第一张唱片《信经》的美好经历。当她在约翰-科利里亚诺的《幻想曲》、贝多芬的《合唱幻想曲》和《暴风雨》、阿沃·帕特的《信经》之间发现一个关乎信仰的哲学命题之后,音乐的诠释便不再是专属于音乐本身的事物,格丽茂也因此成为我们时代最具知识分子气质的钢琴家。同样身为女性的小提琴家莉莎不仅因进入DG大家庭而走上与格丽茂殊途同归之途,她更是在我们对曾经颇具精神向度的克莱默的日益失望之时,填补并扩展了我们对小提琴表现力的想象空间,对所谓音乐精神性的向往给出“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的思想感伤。记得我在聆听莉莎在SONY录制的贝多芬D大调协奏曲和西贝柳斯D小调小提琴协奏曲时,曾经执拗地与米兰-昆德拉的小说《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以及同名电影产生联想,如今,这种联想的画面更加清晰,因为,《时间的回声》已经好多次将留连的脚步停在那个难忘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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