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布鲁日认识的第一个本地人是一个马车夫。不过当我在火车站口初次见到这位叫KLASS的先生时,他并不是驾着马车,而是开着一辆奔驰E320出租车。
马蹄踏在古老的石板路上,由远而近,那铿锵有力的声音仿佛来自中世纪的布鲁日。所有马车几乎按一个特定的路线载客行走,从爱之湖公园到圣母教堂, 从最热闹的集市广场到城堡广场,一网打尽布鲁日所有精华。“这只是我偶尔在晚上才做的兼职。相比握方向盘,我还是更喜欢拉着缰绳。”KLASS先生说这番话时,我已坐上他的车,从火车站拐了一个弯,进入布鲁日古城。那时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昏黄灯光映照下的狭窄小路迷宫般地七拐八绕,两旁的老房子和偶尔出现的教堂、小桥从窗外闪过,这样的情景,与布鲁塞尔简直有天壤之别。车在并不平坦的古老石砖路上开过时咯噔咯噔作响,豪华车的减震系统似乎并不适合这里。“这样的地方,更适合坐马车。” KLASS在临走时给我一张名片:上面除了他的名字、电话,还印着四轮大马车,那代表着他的职业。
第二天清晨,在还没碰到KLASS前,我已经领教到他那些同行的风采,一条僻静小路上,一辆马车从我对面而来,身形挺拔的马,四蹄雪白,通体深棕色,在晨光下从头到尾闪烁着光泽,黑色细皮带将它与身后的四轮马车连接成一个整体,两根缰绳从马背向后延伸,握在车夫手里,他只要通过这两根细细的皮带,稍稍给个信号,训练有素的马匹就会立即明白并执行他的心意,慢走、小跑或停止。
在贯穿全城的运河上,游客可以租船游览。穿过几条古老小巷,经过一个个教堂、修道院,我来到了马车聚集地,所有马车都是从这个位于布鲁日古城西南角的小广场前整装待发的。这片闹中取静的地方看起来很适合马匹休整,广场不远处是一个名为爱之湖的公园(在欧洲古城中有如此巨大的湖泊和公园,非常罕见),一条小径两旁树木茂密,很多已经随着季节变了颜色;广场上饮马的小水池前有一个青铜的马头雕塑,水池后面则是一排典型法兰德斯风格建筑:三层红砖结构、正面最上方呈阶梯状边缘的三角形屋顶,这样的建筑,几乎遍布从荷兰到比利时法兰德斯的全部地区。
我很容易在这里再次见到KLASS,不同于昨晚那个漫不经心的出租车司机,此时的他像换了个人:黑色呢子礼帽帽檐压低得恰到好处,让略带沧桑的面容有一半淹没在阴影中,酷中带着一丝神秘,雪白的衬衫领口打着精致的小领结,外边罩着马车夫的“标准配置”——大斗篷,用以应对阴晴不定的天气。游荡全城前,他正一丝不苟地让马车看起来更精神:刷毛喂水(事实上,这也是他和马都非常享受的交流过程)、清理干净从脚蹬到轮轴的每个部件、扣紧缰绳……他的其他同行,也都如他一般神采奕奕,男士通常都是挺拔的礼服,偶尔还有女马车夫,她们都戴着有漂亮蕾丝边的帽子——要知道,布鲁日出产蕾丝,那是一张重要的城市名片。
所有马车几乎按一个特定的路线载客行走,从爱之湖公园到圣母教堂,从最热闹的集市广场到城堡广场,它一网打尽布鲁日所有精华,让初到之人一小时便可以毫不遗漏地游览整个城市。而马车夫每到一个重要地方,都会回头给车上的游客讲解。“圣母大教堂要算是布鲁日最有名的教堂,这是因为这里有米开朗基罗的雕塑作品,要知道,这是他唯一在意大利之外完成的作品。”“市集广场是布鲁日最热闹的地方,2008年的电影《在布鲁日》就是在这里取景,你也可以像主角那样爬上钟楼的高塔俯瞰全城,不过不能像他那样跳下来,因为那是封闭的。”有响亮的嗓门、能说两三门外语,以及有一肚子关于这个城市的故事是每个马车夫的基本素质,KLASS当然也不例外,有15年这行工作经验的他一甩缰绳让马跑起开始,就用他那浑厚的男中音说个不停。
“布鲁日这个词在法兰德斯语中的意思是‘桥’,简洁而准确,因为运河,这里从中世纪就很繁荣了,那时安特卫普和布鲁塞尔还很荒凉呢!所以数不清的桥就成了这里不可缺少的事物。”他将马车停在一座桥上,这样两边低中间高的石拱桥很像中国江南的桥,但在欧洲并不多见。桥下是运河,一艘手摇小船正缓缓划过,船上的三人正朝我举手微笑。“当地人在周末时,会从家中拿出小船,然后悠闲地划上一天。他们的家就在水边。”他指了指水边带花园的小房子说。
在临到达终点前,KLASS把缰绳一甩,马听话地变为两两马蹄同时落地的舞步式节奏。马蹄踏地的声音瞬间加大一倍。就在这条单行道上大马车的身后,一辆宝马X5缓缓地跟着,不能超越,也没法加速。正如他昨晚所说,这样的地方,更适合马车,而不是高级汽车。即便是宝马,在布鲁日,也不如我前方的这匹马来得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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