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克塔普尔
尼泊尔的土地贫瘠,种不出任何像样的作物,唯有自然景观壮丽慑人。宗教是他们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每年有300个节日,基本上都和宗教有关,从天气到牙齿,都有专门的神来管。
在巴克塔普尔的第三个晚上,午夜3点,终于在激烈的狗吠声中睡着,却又被一阵幽微的金属摩擦声吵醒。这声音由远及近,渐渐变成一种有节奏的金属敲击声,我睡眼蒙眬地朝窗外看,杜巴广场没有灯,只有近前的一座小神庙被幽暗的烛光环绕。几个戴着白色帽子的男人,神色肃穆地敲击着一件东西。他们慢慢地绕着小神庙,走了一圈又一圈。奇怪的是,广场上每晚争地盘打架的数十只狗,和小神庙里住着的大猴子,都没有出来,四周安静得出奇,只听见那奇异的金属声。我毛发竖起,心里想是哪路神明出行,看了一会,却始终抵不过睡神召唤,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比手画脚地和湿婆旅馆的店员激动地描述我昨晚的遇神记,他嗤笑:“哪路神明有空答理你这个异乡鬼子,那是难近母女神的祭祀。”6月中旬是尼泊尔历的九月,这个月份有尼泊尔最盛大、时间最长的德赛因节。“德赛因”是“第十”的意思,这一节日据说与印度史诗《罗摩衍那》有关,罗摩在难近母女神的帮助下,于第十日战胜罗刹王,取得胜利。所以每年的这个时候,要宰杀牲畜祭祀难近母女神。店员热情地介绍我去看杀牛的活祭,那时候人们会当场宰杀一头牛,把它的血膏涂在难近母女神身上。哇!我虽然是个吃血肠、猪血汤长大的中国蛮子,但还是不敢去看。只想象那半夜里用热乎乎的牛血膏涂在600年前的木雕神像上的诡异景象,我腿都软了。
尼泊尔位于珠穆朗玛峰脚下,这里的土地贫瘠,种不出任何像样的作物,路边老太太卖的土豆和瓜果,都只有孤零零的3、5个,还都瘪瘪的。唯有自然景观壮丽慑人,雨季和旱季也来得凶猛,尼泊尔人的生活,完全攥在大自然手里。尼泊尔人信奉印度教,宗教是他们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他们建造了大量的神庙和广场,每年有300个节日,基本上都和宗教有关,从天气到牙齿,都有专门的神来管。尼泊尔人建造的神庙精美异常,也非常结实,我仔细看过巴克塔普尔的小小帕斯帕提那神庙,不论那些一平方米木雕就能讲一个传奇故事的精巧,神庙四面墙的立体格纹,都是由刻花木条入隼制成。
巴克塔普尔也叫巴德岗,尼泊尔语指的是稻米之城和虔诚者之城。离加德满都只有一个小时,但是气氛却截然不同,此地更闲散恬静。整座城的地面都是红砖铺的,路边还有浅浅的去水槽。这地板铺得实在不像尼泊尔儿干的事儿,他们通常只对神庙认真,自己的生活却粗糙不堪。询问了当地做义工的女孩,原来在20世纪70年代,德国人资助了巴克塔普尔发展计划,他们修复建筑、铺路、修建污水管理设施。在雨季,很多尼泊尔城市因为排水设施不佳而变得泥泞不堪,但德国人为巴克塔普尔修建的排水设施却大大改善这个区域的排水,让街角一些不起眼的神庙得以保存下来,也使这个古城免受重建之苦。现在路边石砌水池的眼镜蛇口中仍然有水流出,女人们仍然带着女儿去梳洗,并用锡罐打回一家用的水。
我无所事事地晃进陶工广场旁边的小巷,看见几个花花绿绿的大屁股,挤在一个小小的店门前。她们激烈地讨论,店主却不答理,只是坐在角落自顾自地做自己事。我挤不进店,从缝隙中看见,原来是家金店。这里的女人似乎并不像加德满都女人一样有钱买衣服,她们只对金店和牙医感兴趣。而男人们都无所事事,只是抽烟和看看我们这些自动跑来给他们看的奇怪动物。
比起成年人的呆滞,穿着蓝色衬衣和黑色西裤的小学生就像一阵清新的风一样吹过皇宫广场。他们总是三五个人一排排整齐走过,小女孩结着光亮的麻花辫子,从太阳门和55窗宫殿前经过,却没有人和那些跑来跑去的街童说话。神庙里住着管理神庙的老人和一只非常大的猴子,它通常在傍晚出来,绕着小帕斯帕提那神庙转一圈。
在这个小小古城里,我每天的作息和这猴子差不多。基本上每天晚上七八点左右广场都要停电,这个时间是杜巴广场的魔法时刻。广场上人非常多,光却只有摩托车偶尔穿越广场,车头灯射出的直直灯柱。几乎每个小寺庙都坐着人。有三五成群的年轻人,有一家三口,也有热恋中的情侣。金色太阳门对面的木雕走廊上坐着一大排人,楼梯口点着蜡烛,空气里是夜晚的清凉微风和印度香的甜香,悉悉索索的异国语言像是低沉的音乐回荡在广场上空,每个人看起来都无所事事。此时,真让人觉得这些动辄四五百年的木雕庙宇和上面的优美神灵都是活生生的,它们以独特的方式庇佑着这个小镇,帮助它对抗西方文明的侵袭和世界的变化,让它保持着自己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