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饰着古希腊门廊与古罗马穹顶的雅典剧院整饬一新,好戏不断。然而从历史的观众席上望过去,罗马尼亚两千多年的峥嵘岁月,才是一幕幕悲喜交错的史诗正剧。
如果有意回溯罗马尼亚人的前尘往事,一个选择是前往意大利罗马的图拉真广场,观赏那根蜚声世界的图拉真纪功柱。柱身四周的青铜浮雕所表现的,正是公元2世纪初罗马皇帝图拉真通过战争征服达契亚人,也就是罗马尼亚先民的场景。胜利者固然威风凛凛,但骁勇善战的达契亚人也虽败犹荣。他们以弱小的边地“蛮族”多年抗衡当时的超级大国罗马,数次击败强大的罗马军团,最终迫使皇帝图拉真御驾亲征,才暂时沦陷为帝国的行省,但也因此接通了罗马的文明血脉,让罗马尼亚的后嗣不至泯然于历史的烟尘里。
1966年,一位名叫赛尔玖-尼古莱耶斯库的罗马尼亚电影导演完成了他的处女作《达契亚人》,正是以这段铭记于图拉真纪功柱上的史实作为故事背景,抒发了罗马尼亚人不畏强敌、追求自由的豪迈气概。从这部恢宏的史诗巨片开始,多才多艺、形象硬朗的尼古莱耶斯库成为罗马尼亚最富于传奇色彩的导演兼演员,他主创的众多作品甚至在中国也家喻户晓。生于上世纪80年代之前的中国人多少都看过他的电影:《沸腾的生活》、《复仇》或是《最后一颗子弹》。当我们在布加勒斯特一间办公室里见到他时,这位年近八旬的老导演正在筹备他的下一部电影,而他的另一个身份,是罗马尼亚的国会参议员。
“罗马尼亚不是一个大国,却不得不一次次拿起武器,对抗武装入侵的强敌。”尼古莱耶斯库望着一幅年代久远的《达契亚人》电影海报说,“达契亚人领袖德塞巴鲁斯以自杀殉国,后来的罗马尼亚君主也多有勇武的战士。或许你知道,我最自豪的一部电影,就是30年前拍摄的《勇敢的米哈依》。”
作为16世纪末期一度统一罗马尼亚、特兰西瓦尼亚和摩尔多瓦三大公国的强者,被冠为“勇王”的米哈依大公,直到今天依旧是罗马尼亚人崇敬的民族英雄。在布加勒斯特的大学广场上,矗立着一尊跃马挥斧的米哈依青铜雕像,庄严无畏地逼视着远方的敌人——大举进军巴尔干半岛的奥斯曼土耳其大军。从14世纪末开始,国势日盛的奥斯曼帝国逐步侵吞多瑙河畔的罗马尼亚诸公国,在两百多年间,瓦拉几亚大公“老王”米尔恰、摩尔多瓦大公“智王”斯特凡以及罗马尼亚大公“勇王”米哈依,前仆后继地持续着抗击土耳其扩张的军事斗争,延续罗马尼亚人的文明血脉。在他们当中,还有一位人称“穿刺王”的弗拉德-泽贝什-德古拉大公,在15世纪以骁勇和残暴著称一时。史料记载,布加勒斯特就是由这位嗜好用尖木桩处死战俘的大公兴建并定为罗马尼亚的首都。不过,弗拉德大公对现代社会的最大贡献,恐怕要算他另一个传奇的身份:永生不死的吸血鬼德古拉伯爵。
弗拉德大公之所以变身吸血鬼德古拉,大都要拜一位19世纪的爱尔兰作家布莱姆-斯托克所赐。这位苦心孤诣地为自己的吸血鬼小说寻找灵感的业余作家,在罗马尼亚旅行期间偶然获知了泽贝什大公的身世与煞气,一时间豁然开朗,将德古拉的名号赋予了作品中的吸血鬼主人公,将他在喀尔巴阡山的城堡描绘成笼罩在邪恶气息中的幽暗禁地,随着德古拉的声名因小说与电影的翻炒不断升温,罗马尼亚人也假戏真做地将布拉索夫山区的布伦城堡指认为吸血鬼城堡,宣言德古拉曾在这座地势峭拔的古堡中被短暂幽禁,虽然没有溜出来择人而噬,却总算让这位国产的吸血鬼和布伦城堡有了历史性的关联。
“总的来说,罗马尼亚人对吸血鬼的故事不感兴趣,虽然它对于招揽游客很有些益处。”布伦城堡的导游乔治乌说。他带着我穿过一大批兜售吸血鬼面具、斗篷和马克杯的货摊,登上一崖陡峭的石阶,钻进了布伦城堡阴森的大门。城堡里面的陈设出乎意料地温馨,地毯与兽皮阻隔了寒冷的地表,装潢也是棕色实木与白色墙壁相间的地中海式风格,令这座城堡与其说是吸血鬼的魔窟,不如说是贵妇人的闺阁。在昏黄灯光的映照下,我追思真幻莫辨的吸血鬼传奇,遥想那位凶悍的罗马尼亚大公竟因此而不朽,历史的荒诞性不免令人莞尔。
“罗马尼亚末代王后玛丽曾经是这座城堡的主人。”乔治乌指着墙壁上悬挂的几幅老照片说,“上世纪20年代到40年代,她常来这里消夏避暑,欣赏音乐,和情人们幽会。”二战之后,罗马尼亚王室被驱逐出境,城堡也收归国有,直到2006年罗马尼亚政府才将其归还给玛丽王后的一名后裔,随之又爆出了拥有者因支付不起维护费用,准备全球拍卖布伦城堡的新闻,让这座据称价值上亿美元的古老城堡多了些现代社会的新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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