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末,大批风险投资公司被普林斯顿大学投资团队邀请到学校,吉姆·布雷耶(Jim Breyer)的创业邦公司(Accel Partners)也在其列。网络资产泡沫正让众多风投公司忙于削减投资规模和清算客户账目,准备启动新基金的布雷耶却姗姗来迟,创业邦最近3笔投资均告亏损并且花费了投资人大笔管理费用。那天,普林斯顿让布雷耶前往,是要当面告诉他,创业邦已经不再是普林斯顿的合作伙伴。紧接着,哈佛和麻省理工给了布雷耶相同的回答。
先后被3家声名显赫的教育机构捐助基金抛弃,对风投公司来说,近乎宣判死刑。尽管如此,布雷耶最终还是凑到一笔总额4.4亿美元、名为Accel IX的投资基金。Accel IX中的1270万美元给了马克·扎克伯格,这个哈佛辍学生创立的Facebook社交网站当时估值约9800万美元,布雷耶还以私人名义,向Facebook注资100万美元。
许多人认为,正是这个决定,让布雷耶反败为胜,成为了与约翰·杜尔、迈克尔·莫瑞兹、维诺德·科斯拉齐名的风投界传奇人物。如今,Facebook已经在全球拥有将近6亿用户,市值达到500亿美元,作为持有10%股份、仅次于创始人扎克伯格的第二大股东,创业邦仅靠出让所握Facebook股份中的微小部分,就能够带给投资人数倍于初始投资的回报,布雷耶私人投下的100万美元也变成了5亿美元,并且仍在不停增长。
除Facebook外,在戴尔、沃尔玛以及手工品在线交易市场Etsy、网络视频平台Brightcove、收入管理公司ModelN和电影制作公司传奇影业(Legendary Pictures)等一些小型创业企业里,都可以看到布雷耶和创业邦的身影。《福布斯》最新一期公布的美国风险投资家榜单上,布雷耶高居榜首,2008年,他还只排在第90位,2009年甚至没有上榜。
6年前,布雷耶在风投领域的表演看似走到尽头,但今天,他正掌控着世界上业绩最出色的风险基金。这个年届50、一头黑发、脸上几乎看不到皱纹的“大男孩”,缔造出了通过努力构建投资网络和施行投资约束获得重生的罕有风投案例,他用这种方式宣告自己的回归。
最牛投资家吉姆·布雷耶
风投之王
10年前,创业邦的合伙投资人还只有9位,现在,它已经成为世界上第一家真正的全球性投资公司:加州总部7位合伙人,中国7位,印度和英国分别有4位和5位,他们共同为创业邦经营着全球约60亿美元资产。在中国,创业邦与在华顶级风投企业国际数据集团(IDG)合作建立的Accel-IDG基金,几乎超越了所有在华美国投资基金;在欧洲,创业邦是泛欧投资市场5家最佳投资基金之一。在新一轮投资衰退即将到来前,创业邦刚刚结束了欧洲一笔5.3亿美元的基金募集,并在中国和美国分别完成两只新基金的募集工作,这些基金使得创业邦能够动用的新资金规模达到20亿美元。
自从投资Facebook以来,创业邦的成功操作包括了投资团购网站Groupon、2009年以7.5亿美元被谷歌收购的移动电话广告网站Admob,以及随后以4亿美元被EA收购的社交游戏网站Playfish等。创业邦通过投资去年上市的瑞典QlikTech公司赚到了4.4亿美元的欧洲最大投资利润。2009年,创业邦在24小时之内,先以3.5亿美元将一笔在BBN Technologies公司的4000万原始投资股份出售给航空航天业巨头雷神公司,后以40亿美元将动漫企业惊奇娱乐公司(Marvel Entertainment)出售给迪斯尼。
布雷耶在创业邦的一连串投资和盈利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当整个风投行业处在萧条期时,他的举动更加显眼。创业邦共同创始人亚瑟·帕特森认为,投资业每兴旺8年,便会进入一个6年调整期。无法从一个繁荣期过渡到下一个繁荣期,是导致风投行业大批企业衰落的重要原因,即使像克莱因纳-伯金斯、西格玛这样实力雄厚的投资公司,也不得不为了遵循所谓的“帕特森周期”(Patterson cycle)而做出改变。在过山车一样忐忑的投资环境中,为多个和多种投资基金找到适宜的发展策略,就是布雷耶能够超越众人的地方。
布莱耶除了担任Facebook董事外,还身兼沃尔玛和戴尔董事,作为世上最性感公司、最大零售企业、第二大个人电脑商,以及无数大小公司的战略制定者,他要同时参与奥斯卡颁奖活动筹备会议、Facebook面试招募、沃尔玛董事会议,甚至巡视等待出售的iPad2仓储和店面情况等等琐碎事务。但是,在布雷耶身上,几乎看不到丝毫疲惫,他会时常和人谈论自己钟爱的葡萄酒和艺术收藏,他将鉴赏艺术比作投资企业。布雷耶说,自己看上的10位艺术家,可能有9位都属于平庸,但剩下的十分之一,也许就是毕加索。
毫无疑问,布雷耶风投故事中的毕加索就是扎克伯格。
从乔布斯到扎克伯格
1981年,20岁的布雷耶在《时代》杂志封面上看到了乔布斯,他感觉自己也应该在计算机行业做点什么。布雷耶给乔布斯写了一封求职信。两年前,他刚刚进入斯坦福大学学习计算机和经济学,大二的时候,布雷耶寄出的50封求职信中,只有惠普给了回复,他在惠普实习时第一次意识到苹果公司和互联网即将带来的变革。收到求职信的乔布斯给了布雷耶一次机会,1982年夏天,他进入苹果PC事业部工作,同时,苹果股价从11美元暴涨到60美元,布雷耶在苹果第一次体验到“硅谷狂欢节”的酣畅。
从斯坦福毕业后,布雷耶在咨询服务业巨头麦肯锡工作了两年,失败的咨询生涯让他选择前往哈佛商学院继续深造。1987年从哈佛毕业时,三分之一的同学选择前往尚处牛市的华尔街,布雷耶却重返硅谷。先后被两家著名投资公司克莱因纳-伯金斯和红杉基金拒绝后,布雷耶最终加入花旗银行前员工亚瑟·帕特森和吉姆·斯沃兹共同开办的创业邦公司。
加入创业邦仅仅一个月,华尔街即遭崩盘,投资业随之消沉,创投企业失败率达到年均20%。但在布雷耶看来,这同样意味着竞争度降低、拥有更多时间考察的机会,他说,在华尔街崩盘的三四年内,创业邦在3至4个月的详细核查前,决不轻易进行任何投资。布雷耶从这次风投衰落期中学到了最重要的游戏规则:做一个知己知皮、时刻准备的投资者,用充分时间关注几个主要行业,当时机出现时,毫不犹豫地出手。这种投资策略让创业邦在20世纪90年代所向披靡,它在1996年发起的一笔创业基金让投资者获得高达20倍的净利润回报,1998年发起的Accel VI基金,更是在资产泡沫高峰期创下年收益100%的风投纪录。
20世纪末,创业邦开始加快更新基金的步伐。在1999年完成的4.8亿美元Accel VII基金中,创业邦将自己的利润提成比例从25%提高至30%,Accel VI也成了像克莱因纳和贝恩资本一样收费高昂的投资基金。2000年后的资产泡沫破裂,终于让创业邦另一只价值12亿美元的新基金Accel VIII进入衰败,在其他让投资人蒙受损失的风投公司纷纷消减规模并退还投资人管理费用的时候,布雷耶却仍在坚持筹集Accel IX基金,并要将亏损的Accel VIII划分一部分到新基金中。当时在投资界,相信布雷耶被当成像相信路边海报男童一样讽刺,就这样,普林斯顿、麻省理工和哈佛大学决定与他分道扬镳。布雷耶回忆说:“被哈佛和普林斯顿抛弃后,就会发生连锁反应,当时许多投资者选择了退出。”幸运的是,母校斯坦福坚持了下来,更“幸运”的是,布雷耶发现了扎克伯格。
一位在创业邦兼职的斯坦福研究生钱智华向公司另一位负责人凯文·埃法西推荐了当时还叫脸谱网的Facebook,埃法西花了3个月时间对 Facebook进行了详细调查,并最终促成布雷耶与扎克伯格的会面。在演示Facebook如何运作时,布雷耶看到了抬头“扎克伯格制造”的标题,“直到这时,我才知道是谁在经营这个网站,当时我很惊讶,一切都是这个年轻人一手创造出来的”,他一眼相中了扎克伯格。
大卫·柯克帕特里克在《Facebook效应》(The Facebook Effect)一书中,描述了布雷耶宴请Facebook团队的片段:他精心挑选了一瓶葡萄酒,21岁的扎克伯格却只顾着喝雪碧。“Facebook是创业邦最具争议的一笔投资,将近一亿美元放在一个当时只有10名员工、70万在校学生注册用户、且没有任何商业模式的社交网站上,投资者认为我们把钱扔进了大海。”尽管饱受争议,布雷耶还是看准时机,做出了他投资生涯最重要的一项决定,晚宴第二天,双方正式成为合伙人。
投资中国
完成对Facebook的投资,布雷耶开始把更多精力投向亚洲。“从前那种‘美国市场为主,中国市场为辅’的观念已经不再适用,现在的情形或许恰恰相反,”布雷耶说,创业邦在中国将会以一种不同的标准挑选投资对象,“如果在一分钟内,一个中国创业者没有承认他想发财的动机,我们不会同他合作,相反,在硅谷,即使是扎克伯格,如果他在一分钟内表达出自己是为了发财,我们也不会同他合作。”
从硅谷到欧洲,从好莱坞到中国,布雷耶深信自己掌握了不同文化下的投资之道,并且能够适时选择不同的投资方式。2006年,布雷耶受湖南大学邀请,前往岳麓书院发表了题为“中美商业文化区别”的演讲,他现在是岳麓书院和湖南大学名誉教授。
凭借才运参半的资本运作,创业邦已经彻底走出低谷,但仍然有人将这些业绩比作下一个资产泡沫的开始。布雷耶经历过泡沫破灭的可怕场面并深受其害,他也东山再起过。
“无论是中国还是美国,一些地方存在泡沫在所难免,如何在泡沫中迎接挑战、渡过难关才是关键,”他说,自己已经深谙在投资衰落期卧薪尝胆、在投资繁荣期心如止水的道理,并且和他的风险基金一样,仍在一点点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