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6日,家住北京劲松南磨房地区的曾莹一回家,就看见自己租住的房屋门前贴着一张让她眼前发黑的通知书,上面的黑色大字写着:“房屋出租人××,经查,你(单位)出租的房屋擅自改变房屋结构,是群租房,存在治安(消防)隐患,根据北京市《关于加强出租房屋安全管理的通告》规定,现责令你(单位)于2010年11月1日前拆除完毕,恢复原状。”落款是派出所。
“知道会有这一天,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曾莹说。
还在10月19日,小区楼道电梯口的位置就贴了一张告示,上面写着,朝阳区主管部门将联合执法整治群租房,劲松地区属于重点整治地区,望广大居民配合,积极举报群租房。
第二天20日,在原告示旁边,又贴了一张详细说明整治详情的告示,写着“根据北京市公安局、北京市规划委员会、北京市住房和建设委员会、北京市卫生局、北京市工商行政管理局、北京市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北京市民防局和北京市城市管理综合行政执法局八部门下发的关于出租房屋安全管理通告相关规定,特要求出租房屋房主,各房地产中介机构积极配合有关部门开展整治违法出租房屋、违法群租房清理整治工作”。
曾莹住的是一套两居室的客厅隔断间。这套两居室被分割成五个房间,客厅一分为二,饭厅单独隔起来,硬是在不大的空间里挤出三个独立的房间,于是整个屋子的公共空间除了厕所厨房,就只剩一条狭长的“L”形走廊。
每间房间都不大。曾莹的房间6平米左右,屋内有一张床,一张写字台,一个简易布艺衣柜和一台空调。就是因为有这台空调,这间房子每个月的月租要750元,而隔壁同样一间隔断只需要600元。好在这户人家客厅窗户很大,即使是隔断间,也有个窗户能看见外面的风景。不像饭厅隔断出来的那一户,处在一个完全密闭的空间里,通风不好,采光几乎没有,即使大白天也需要开灯。
几乎所有的群租房都是一个样子:简单,狭小,很便宜。
曾莹住的这间房子处在东三环繁华商圈内,离地铁十分钟路程,多路公交车直达王府井,到CBD非常方便,房屋租金750元对大学毕业没两年的曾莹来说是个极大的诱惑。所以即使有着这样那样的不便,也都还可以忍受。
最大的问题当然是吵,用木板隔开的隔断间完全没有隔音功能。“晚上在房间里,能听见室友在厕所刷牙。躺在床上,能听见隔壁翻身。”由于人多,洗澡上厕所也成了问题。然而这些小事和无家可归比起来也算不上什么了。“我们是和中介签订正规租房合同的,明年3月就到期了,到时候搬走不行吗?”曾莹问道。
“到通知时间内没有自拆完毕的,派出所、街道办和居委会三方将会采取强拆的方式进行拆除。对于拒不整改的,将给以房主和二房东,一般是中介公司予以处罚。”劲松地区街道办综治办科长王学如回答。
据了解,处罚条款中规定,中介机构及其经纪人从事代理活动时违反多人租住规定的,责令改正,处3万元以上10万元以下罚款。房地产经纪未按规定报送信息的,责令改正,并可处1万元以上3万元以下罚款。对于租客,虽然没有相关处罚,但搬出去是必然的选择。对于已经缴房租,追不追的回来是个问题。
“这项工作已经做了很久,前期排查一直在进行,9月中旬正式启动。”王学如介绍,“群租房成员杂乱,流动性大,存在着非常大的治安、消防隐患。到目前为止,有好几起群租房失火案件。”到年底,群租房将是朝阳区重点整治工作之一。
这一次相关部门很认真。早在去年,北京市八部门就规定了房屋出租人违法改变房屋结构或使用性质,将房屋隔成若干居室对外出租的,应当拆除隔断,恢复原状。今年,这一规定升级为地方性的法规,其中规定,租住成套住宅的,人均建筑面积不得少于10平方米,或者人均使用面积不得少于7.5平方米;租住平房的,人均使用面积不得少于4平方米。
今年5月,同在朝阳区的百子湾地区群租房整治活动开始。据报道,当地派出所进入群租房内,在居委会和街道办的配合下,依法拆除了非法隔断墙,拉开了该地区强行整改群租房的序幕。现在这场战役蔓延到了劲松。
外人看来,小小群租房又小又乱,住的是一群不明来历的人,常常吵闹,影响了周围居民的正常生活秩序及生命财产安全,是一个应当且必须铲除的毒瘤。但只有居住其中的人才知道,这间小小的、拥挤的、吵闹的房子,是一群远离家乡在外漂泊的人得以遮风避雨的地方,是以微薄的薪水能够供养得起自己,自食其力不用向家里要钱的地方,是在异乡还有人彼此做伴驱赶孤独相互勉励的地方,是一个结束一天辛苦工作回到家里有人笑着打招呼的地方,是见证一群刚刚走出社会什么都不懂的半大孩子慢慢成长的地方。
里面有多少人,就有多少个故事,有多少段情感。
11月1日,曾莹和室友们即将面临无家可归的境遇。在房价租价都昂贵的北京,在为了大环境牺牲小人物的北京,又有哪里是他们栖身的家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