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写我真实姓名和身份,我只能告诉你这个职业在干什么,但不能告诉你都干了什么,请保持理解。”8月29日,在一家咖啡厅,记者见到了30多岁的职业操盘手肖兵(化名)。
肖兵在专业机构做操盘手已有5年,尽管走在阳光底下并不能让他发出与众不同的光,但当隐没在交易室里,飞奔的手指和速变的盘面完美结合,会让他享受到作为市场主宰者的刺激感。
6:30-8:00 生物钟比躁动的股市精准
肖兵的生物钟比躁动的股市精准得多,凌晨6点半起床的老习惯是为配合8点必须到岗的要求。其实他本可以搬到离公司近一点的地方住,但考虑到调整作息表要花费的额外精力,肖兵作罢了。
起床、洗漱、穿衣、出门,大概需要20分钟。7点钟,肖兵坐上地铁,一个小时的辗转后8点准时踏进办公司。“不是买不起车,我只是担心堵车会迟到,地铁就靠谱得多。”肖兵解释。
8:00-8:45 一坐到办公桌前就进入战斗状态
作为一名职业操盘手,一旦坐到办公桌前,就等于进入战斗状态。身体尚在落座过程中,肖兵会一手放下公文包,一手将专属的三台电脑一一开机。“公司为我们每个人准备三台电脑,以供同时查看多个股票,其实我们用不了。”肖兵看出记者疑惑的眼神,尚未等到发问便主动交代道。
实际上,进入操盘时间后,来回转身查看不同屏幕意味着时间和精力的双重浪费。肖兵通常会在接到指令后将要操作的股票压缩至自选股中,这既可一个屏幕看多只股票,又能方便切换个股,无论是准确率还是速率上都是极大提高。
开机后的第一件事情是将昨晚和当天的新闻及外盘快速浏览并消化。一边看新闻一边吃早饭,胃肠很容易被边缘化,“自从做了操盘手,我就咂摸不出早饭什么味道了,而且很少喝水,尽量避免操盘时间里出现内急,都快成骆驼了。”肖兵自嘲地笑了笑。
8:45-9:15 晨会就如统战会
8点45分,晨会拉开帷幕,“通常晨会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倒更像是清点人数。”肖兵长嘘一口气,“所以我习惯喊晨会叫统战会。”
投资策略一般在月度总结会上确定了,这其中包括本季月宏观形势预测、重点操作板块及相应股票池、总资金量等。晨会只是根据当日新闻量及外盘等做小幅调整,因为“操作指令会通过操控系统或纸面单线传达给个人,所以不会在晨会公开部署”。对于指令如何传达,肖兵点到为止。
晨会结束前的最后一项就是关闭并上交手机,美其名曰是为驱赶一切可分散精力的外因,实则是为消除一切不可预知的信息泄露。“说实话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我的手机有没有被监听,这行当主要还得靠自律。”
9:15-11:30 股市驰骋如战场
9点15分,集合竞价开始,一般操盘手都要提前5分钟坐到电脑前。在接到操作指令后,肖兵必须把今天要操作的几只股票的日线、周线、季线等趋势熟记于心。
“实际操作的时候需要专心盯着分时图和买卖盘口挂单,不可能给你时间去查看或者假想K线图,所以必须得清楚地放到脑子里,用的时候随时拎出来”。
“我们的上级,也就是下指令的那个人好比师长,我们是连长,钱就是兵马,今天要操作的股票就是敌军。”肖兵习惯将操盘比喻为一场战斗。开战前,师长首先将兵马划槽,部分冲锋陷阵,部分坚守后防,部分时刻准备支援。在接到师长单线发送的战地密码后,连长迅速锁定敌军并伺机而动,待时机成熟时痛下杀手至片甲不留。
“眼疾手快”,肖兵用四个字归结连长的职责。指令要求大举出货,操盘手必须在视线不离分时图的情况下,用眼角余光盯紧挂单,一方面观察买单实力以预测出货价,一方面分析卖单量级以确定单笔出货量,以避免大单砸盘带来的恐慌。
11:30-13:00 一个人的午餐透视社交能力
11点30分,早市收盘。公司有专门的食堂,午休时间相对自由,可以选择出去吃。“做这工作时间久了社交能力会变差,同事、朋友之间很少交流”,肖兵说,即便是午餐时间,同事之间也惜字如金,每个人都沉浸在早盘的猎杀中意犹未尽。“当然,公司也会提醒我们在公众场合注意言辞,生怕不小心说多了话。”
13:00-15:00 每个人都有乌龙指
午盘是早盘的同质同量的延续。
通常他们不会用T+0或T+1操纵股价,“现在的监管手段已撵上我们了,不规范的地方很容易被查出来”。肖兵说,就在今年的前些日子,大盘像瞌睡熊一样迷糊不醒,他所在的公司主要操作的一只股票收益高达50%,原因就是有一家另外的机构精诚合作。“其实我们两家机构事先并不知道,只是恰巧选择了同一股票,大家都心照不宣,最后关头出货走人。”
肖兵说,他们不会像巴菲特一样锁定价值投资,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价值投资”最多也不过半年,“除非谁的钱多到不在乎盈亏,否则没人能等到10年之后再论成败”。
还有一个无法规避的技术问题:乌龙指。记者一发问,肖兵就笑了,“你们不也经常写错别字吗?”肖兵说,每个操盘手的职业生涯中都会有乌龙指,之所以市场鲜知并引以为奇是因为搅动一潭水的乌龙指并不多见。
“国外会有million(百万)和billion(十亿)的乌龙,但是国内没人会敲错万和亿。最容易发生的是敲错代码和交易量。当敲错交易量时,因为每笔挂单都是根据买卖盘量级划定的,所以错一个数字一般也不会引起多大震动。”
15:00-17:00 这是一条“不归路”
休市基本意味着一天的紧张到此为止,剩下的就是轻松统计一天交割单和收益率,开一个简单的总结会,然后各回各家。
“一天的工作讲出来无聊得很,绝大部分时间是在做重复的工作,只有我们身处其中的人才能体会。”其实肖兵也曾经离开过这个圈子,但辗转后却发现习惯了冲杀,就过不惯乡间闲庭信步。“没有任何一份职业能带来同等的刺激和新鲜感,这是一条‘不归路’。”
肖兵说他很少算计个人财产已升值多少,每个季度的业绩考核会帮他计算。他总会时刻提醒自己:“收益与风险和压力匹配”,所以从不允许自己疏忽大意,因为这个掘金的职业圈儿从不缺少觊觎者。
记者手记:秘密尽在不言中
一个职业操盘手的专业和谨慎让我惊讶--沪深2000多只股票的代码和简称张口就来,但任何敏感问题都是点到为止,诸多想探寻的点在采访之处就已被屏蔽。
比如,接到指令之前,操盘手对当天的工作难道一无所知吗?下指令者如何选择股票?根据何种原则分配股票和资金给不同操盘手?或者,问题本身就略显苛刻,但寻找答案的路永远不会被封锁。正如肖兵所言,“我知道你好奇什么,但是只要还想在这个圈里混,很多话就不能说,没准退休后会写本回忆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