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7·28”大爆炸后,有市民提议在遗址建造一座纪念馆,南京市政府相关部门接受采访表示已有该计划。拟建立的纪念馆,准备挑选现场遗留物放进去,比如被毁坏的公交车、爆炸中剩下的管道。至于纪念馆的详细规划,暂时还未得见。这场南京建市后最大的爆炸事件损失惨重,官方通报的数据是爆炸造成13人死亡和200多人住院,其中14名属危重受害者。
南京大爆炸发生在一处行将拆迁的地带,爆炸冲击波波及数公里。从现场拍回的照片看,爆炸带来重创,现场像是经历了破坏性的战争。事后调查认为,大爆炸缘于拆迁机械野蛮施工,挖断地下丙烯管线,丙烯泄漏,遇到明火导致突然爆炸。同时,施工中存在着资质问题,再加上不掌握密布的地下管网情况,管理混乱,政府难掩监管失职。失察与人祸一起成为爆炸导火索。
建立纪念馆或纪念碑,祭奠灾难中的牺牲者,让他人有一个凭吊的去处,或引以为鉴,或寄托缅怀,这种做法大概也属惯例。南京作为历史上饱受苦难的城市,想必对灾难造成的痛苦并不陌生。一批无辜者在南京大爆炸中失去生命,死伤者有资格获得纪念,这是毋庸置疑的。南京媒体表示,建立纪念馆可以让南京人记住7·28事故的惨痛教训,表达对未来安全的一种向往和追求。问题是,在纪念馆一事上,什么人当反思、究竟要作怎样的纪念,值得说明白。
建造纪念馆,首要的是正确认知灾难。政府习惯性地将纪念馆贴上教育标签,夺取生命的大爆炸被当作警世教材。可从常理上讲,最该从大爆炸中吸取教训的群体恰恰是官员,惩戒他们对人命的漠视,反省日常行政的低效。救灾当然是灾难的一部分,可如果纪念馆仅仅提炼对救灾的颂扬,将整场灾难置换成救灾的赞歌,那就远离了设置纪念馆的初衷,也就背弃了纪念的真义。
大众对灾难、以及对纪念馆有着与政府不一样的看法。从某种程度上说,民众还沉浸在对灾难的想象中,尤其想揭开那些不解之谜。大众对将灾难快速转移到纪念馆这个议题上还不适应。也就是说,灾难在民间心理上并未过去,这自然会产生对纪念馆的抵触情绪。好比死者何所道,他人亦已歌。建设纪念馆不代表灾难的结束,灾难或许无处安放,这也是建设者不得不正视的问题。
纪念馆不仅仅是建筑,它还是对灾难或事件的诠释,从中体现出主导者的态度与立场。换言之,灾难与灾难纪念馆是两回事,灾难可能会任凭描摹或变形,关键就要看谁主导了灾难的阐释权。由此,可以推导出一种纪念馆的辩证法:它可以铭刻灾难,也可能淡化灾难,即所谓一种为了忘却的纪念。纪念南京大爆炸,应该往深处铭记伤痕,与灾难相称,不能成为宣传品。
在现时代,对灾难叙述主导权有了显著变化,政府不是唯一的讲述者。与官方纪念馆相比丝毫不逊色的,是大众对灾难的自行理解,以及构建在人心中的灾难纪念馆。而且,在诸如网络世界,民众对灾难叙述的构建能力比官方更强大。如果政府不理会这点,或没有能力理解,实体的纪念馆无视灾难,与公众评价差距大,就会沦为笑柄,也就难以在灾难教训的汲取上获得社会谅解。
南京大爆炸发生伊始,发生了一些与信息公开不相符的状况。据此,人们有理由担忧这一场特大灾难的记载会被扭曲。舆论的疑虑尚未消除,这时候再来筹划纪念馆,建馆的动机必然被置于放大镜下审视。如此,试图用一座纪念馆左右大爆炸的历史记忆,就变得悬而未决。